老了以後,一切都不配。閱王定國《神來的時候》

王定國用這七篇短篇述說著,我們活著所追求的不過是心安而已。

人生路崎嶇,我們顛簸而行,心難安定。於是,愛情或親情所帶來的孤寂與傷痕,在年老後轉變成一個個深夜的噩夢,使我們黑夜中驚醒。有些年輕時不以為意的傷害,隨著時間卻令我們愈發不安。
《神來的時候》裡的每一個故事都是在彌補過去的錯誤,有的成功彌補,有的卻遺憾終身,餘生只得被悲傷包圍著度過。

老了,會對多少事物感到不配呢?《生之半途》的經理,即使暗戀公司中的陳小姐,也因害怕自己不配而無法訴說情意。卻在午休時盯著她的面容,在夢裡看著她的身體,並悲傷地說出「如果妳肯愛我,我願意答應不要活太久。」

老了,是否能彌補年輕時的遺憾?《螢火蟲》中的杏支,無論如何都要見修平教授一面,只為了兒時的情愫未了。《神來的時候》中,叔叔為了年輕時的失敗戀情,自甘墮落後又浪子回頭。

這七篇故事裡的人物,各自帶著不同的孤寂相遇、分手。王定國在每一篇故事都刻劃了一名偉大的女人。在逆境中求生,在世界背棄自己時努力活著。她們為了彌補年輕時的傷痛或守護誓言,甚至是對愛的信仰,而等待永恆與奇蹟的到來。雖只是小人物,卻綻放了希望的光芒。文明的無情帶給他們絕望,卻也使他們靈魂的苦痛得到昇華。

每次閱讀王定國的小說,總是被他的細膩筆觸所刺痛,卻又深受感動。就像之前我說過的,那是一種無言的強烈窒息,濕了眼眶卻無法痛哭的悲哀。每一篇故事都非常精煉,冷靜地描繪出小人物生命的交織。閱讀時不禁想,自己是否也會經歷這些顛簸、活出這些惆悵?若我也變成故事中的人物,豈不悲哀?每思及此,悲不自勝。

節錄

  • 有愛才麻煩,有人就是因為曾經愛得太深才會一去不回。沒有愛就沒有苦,頂多像我現在的心這樣空蕩蕩,活著雖然就像死了,至少還能空蕩蕩地活著。  - p.36

  • 畢竟被需要與被愛不同,被需要是一種活下去的價值,反而愛或不愛才會使人想死。 - p.40

  • 男人的愛一旦曾經被糟蹋,他很可能就會在那種傷痛中度過殘生,而不是再去糟蹋他所不愛的女人。 - p.41

  • 沒經歷過辛酸的女人不可能會在老後變得那樣慈祥。 - p.46

  • 當我們想要盡全力愛一個人時,我們甚至連最卑微的也會奉獻出來。 - p.55

  • 穿不穿襪子本來就是無關於苦難的,然而人生的苦難往往就是留下最小的象徵而成為永遠的傷痕。 - p.62

  • 當我們承受著自己的困境時,多少還有一點餘力去關懷別人,然而一旦自己也成為了悲哀的別人,除了感傷還有什麼心情去聆聽。 - p.85

  • 如果妳肯愛我,我願意答應不要活太久。 - p.109

  • 啊,為什麼,人生多少困境不就因為這樣那樣的為什麼。 - p.130

  • 他並不認為重來後的生命就能改變家庭,畢竟在那重來的家庭裡,原有的幸福還是會分配在本來的位置,而他到時候可能還是一樣現在的自己。 - p.130

  • 一個女人不論她多天真或是多絕望,她總想要知道自己是被拋棄還是被徹底忘記。被拋棄是愛的失敗,被忘記則是愛的徒勞。 - p.176

  • 我最大的不幸就是一直想要成為有用的人,結果到頭來反而更沒用。 - p.245

  • 我想這或許就是溫暖的晨光所賜,使我頓悟到文學之所以必要,就是為了照亮我們每個小靈魂的苦痛和希望。 - p.258

  • 若我能用文字裡的安靜和你緊靠心靈,我想,這就可以了,文學的憧憬不就是這樣而已的嗎?卻已足以用來面對各種文明背後的無情。 - p.258